莫焕晶，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
四个鲜活的生命走了，一个罪孽沉重的灵魂也散了。这似乎是故事的全部，但又余思难断。
冰川思想库特约研究员 | 与归
莫焕晶被执行死刑。9月21日一大早，这个消息刷了屏。我理解大家激动的心情：这件事终于画上了句号，尘埃落定，一个大多数人期待中的结局。
前天看了电影《镰仓物语》，故事说，人死了会搭上一趟从现世开往黄泉的列车，在黄泉站，会有已故的亲友接待。在莫焕晶被执行死刑前夕，杭州中院通知莫焕晶近亲属可以会见，但无人来会。不知道莫焕晶在彼站，是否会有人接？又该如何面对4个受害者？
当然，故事还说到，做了很多坏事的人，会进入炼狱，接受煎熬。很多人形容莫焕晶，用了“罪大恶极”这个词，我们不妨复盘一下莫焕晶的一生，以求窥视一个“罪大恶极”之人，是如何走到今天的。她的人生，又该是一段怎样的警醒和教训。
在蜜罐里长大的一代
上世纪八十年代，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照拂中国大地，尤其是南部沿海地区。1983年，莫焕晶出生在广东东莞，她赶上了好时代，天时，地利。
莫焕晶出生的第三年，东莞县经国务院批准，列为珠江三角洲经济开发区；同年9月，撤消东莞县，建立县级东莞市。东莞人看到了希望。又三年后，东莞升格为地级市，成为当时第4个不设区的地级市，直属广东省。
可以说，从莫焕晶出生开始，东莞人的政策惊喜一波又一波。外来人不断涌入，给他们带了资金、技术、观念，还有数不尽的机会。很多东莞人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，致富发财，日子越过越红火；有的甚至只靠收租金，就足可以过得舒适。
莫焕晶和她一起长大的小伙伴，被称为“在蜜罐里长大的一代”。
莫焕晶的老家在东莞市长安镇厦边社区，从这里向东望，是一夜崛起之城深圳；从这里向西看，是充满历史气息的虎门重镇。有媒体曾报道，莫焕晶所在的长安镇，经济发展水平在整个东莞名列前茅，仅次于虎门镇。当地人18岁之前的学费，都由村集体出，满18岁后考驾照，家家有汽车。
赌博、离婚、盗窃
不过，家家也有本难念的经。
莫焕晶刚出世，她的妈妈就因难产而死，父亲重新组建家庭。或许正是这样的成长环境，让她无法和别的孩子一样，健康、阳光地成长，初中毕业，她便辍学。她学会了打麻将、赌博，也开始输钱、输很多钱，然后借高利贷、被催债、甚至拘禁。她的青春年华，就这样在风华正茂的东莞大地上挥霍。
长大后，她和绝大多数人一样，结婚生子。但爱赌的毛病，很快让她和丈夫产生了矛盾，然后离婚，逃离家乡。
在外漂泊又身无长技的莫焕晶，开启了她的保姆生涯。如果从此戒掉赌博，努力工作，她或许还可以重新开始一段平凡但也平稳的人生。但是赌博的恶习，让她很快染上了另一个恶习——盗窃。
和赌桌上的运气一样，她盗窃的运气同样差。至少从2015年7月开始，她在绍兴市越城区胜利路望越中央花园徐某某家做保姆时，看到主人家的茅台酒，便动了心思，偷了两瓶。不料被主人发现，后归还。
2015年年底，莫焕晶离开绍兴，来到上海一周姓人家做保姆，她觊觎上了主人家的戒指和项链，偷了之后典当。不过，很快她便感到害怕，生怕有一天也会被主人发现，为此她整天提心吊胆，最后她终于做了一个决定：在被发现前，又花钱赎了回来。
2016年2月，莫焕晶盯上了和她同住的保姆汪某某，盗窃了对方6500元。后来被发现，只好归还。
遇到天使却变成魔鬼
直到2016年9月，莫焕晶经上海一家中介公司介绍，开始受雇于朱小贞、林生斌家。这里是她遇到天使的地方，也是她变成魔鬼的地方。朱小贞和她同岁，林生斌也只比她大两岁，雇佣关系很和谐。
莫焕晶后来评价在朱小贞家的这段时光，她说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段自己觉得很美好的岁月，另一段是刚结婚时的甜蜜生活。
莫焕晶会开车，这家主人孩子多，便经常让她开车接送孩子，车是奔驰。她和孩子们打成一片。主人也不吝于借钱给她，哪怕理由只是她编造的谎言。借来的钱又被用来赌博，因为赌博，她又很快失去了这种舒服的生活。
2017年6月21日晚上，莫焕晶玩一种叫“百家乐”的网上赌博游戏。越输越想玩，越玩输得越多，夜已深，账户里的钱都输光了。她又想起了自己的雇主。不知是哪根神经错乱，她想出了先放火后灭火立功，再向雇主开口的“妙计”。
于是，在6月22日凌晨5时许，杭州绿城·蓝色钱江小区发生了震惊社会、引爆舆论的纵火致4人死亡案件。这后来的故事，网上的报道铺天盖地。
2018年2月9日，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公开宣判，被告人莫焕晶犯放火罪，判处死刑；犯盗窃罪，判处有期徒刑五年；二罪并罚，决定执行死刑。2月24日，莫焕晶上诉，她不想死。
2018年6月4日，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裁定，驳回上诉，维持原判；2018年9月21日，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，莫焕晶被执行死刑。她的人生被定格在这一天。
下辈子记得做好人
四个鲜活的生命走了，一个罪孽沉重的灵魂也散了。这似乎是故事的全部，但又余思难断。
莫焕晶的人生起点，并没有那么糟，甚至相对于大多数人、哪怕是相对于她的雇主，都足以自信地站在起跑线。然而，或许正是囿于起点的舒适，赌博的恶习向她扑面而来，越陷越深，最终让她难以拒绝。
而反观受害者夫妻二人，从底层一路打拼，最终过上富足而又幸福的生活。人生可以因起点的高低而不同，也可以因选择和方向而不同。这起案件中，施害者和受害者截然相反的人生，向我们昭示了两种生活态度，以及这种态度造就的两种人生。
只可惜，一把火毁了这一切。
如果有来生，我们希望，林家的三个孩子和妈妈，能够多一些幸运，消防的处置畅通一些，物业的管理尽心一些，家政的审核严格一些，当然，最重要的是，不要再遇上莫焕晶。
如果有来生，我们也希望莫焕晶，“下辈子记得做好人”。这是我看到的所有网友留言中，最中意的一句，没有愤怒，没有记恨，没有复仇感。只是再朴素不过的劝解和总结：做个好人，一切或许都会不一样。
（投稿邮箱：bcsxk2016@163.com）
与归
冰川思想库特约研究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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